
入冬的寒冷,在今日時鐘塔廣場上因聚集的人群驅散殆盡,外圍的一個個白色小帳棚下,參與這場時鐘塔紀念日的攤商們用自己的方式,宣揚愛情以及對紀念日的尊崇。
「打擾一下,這是兩位點的『情深似海』!請慢用。」有著褐髮小麥肌膚的男子,擺出無比燦爛的笑容走到一對情侶面前,將核桃木提盤上的,兩杯咖啡及一份過分豪華巨大鬆餅放到他們的桌上。
純粹的單品咖啡散發著濃郁苦甜的香氣,用著精緻的藍紋瓷杯裝載。
擠滿了鮮奶油的層層鬆餅上香草、當季新鮮水果相互點綴,盤邊甚至放上一朵鮮艷的玫瑰,如此華麗甜美惹的女孩一臉興奮,拿出放在包包裡鑲著水鑽的手機,拼命拍照,身旁的男人則是一臉陶醉的看著愛人那高興的神情。
面對這樣劇烈的閃光讓男子心臟莫名的抽痛一下,摀著心口從露天座位區走回了帳棚下的吧檯中。
「我開始懷疑來幫你們能有什麼收穫了。」收起燦爛的微笑,男子一臉無奈地看著正在忙碌的兩姊弟。
「哼哼,就是來讓你培養抵抗力的,搞不好也能邂逅美好的緣分噢~」朝男子送了個秋波,Iris轉頭將客人要外帶的咖啡包裝好「來!您的咖啡好嘞~~」
……應該是妳想邂逅吧。
想吐槽的心情縮在胸口某一角不敢造次,男子小心接過從咖啡師Lily遞過來的咖啡壺,「還有?」抬頭望著高自己兩公分的好友,他問道。
應該沒有單要送才對?
「休息一下,等會就要開始了。」Lily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陰影下閃著琥珀光芒眼瞳直直看著他。
彼此對視了半刻,男子被看的毛了,撇過臉噘著嘴,把咖啡倒進自己的保溫杯裡,走到人群看不到的角落的椅子上坐下,小口小口的品起咖啡。
睽違了三年……回到了音咲市就是為了看音咲季,沒想到姊弟兩個都要參加,這消息可把人嚇得夠嗆!
居然有人能讓Iris想定下來……更有人厲害到讓 Lily 破冰願意與之合奏……真想知道他們的搭檔是何許人。
男子那透徹碧綠的眼眸在椿姬的咖啡師與維修師之間打轉著,泛起了好奇的笑意,不遠處的鐘塔傳來了沉穩的鐘鳴聲——那是訊號,紀念日正式開始的信號。
鐘鳴下,Iris從簡陋的吧檯下拿出麥克風及立架,走出帳篷外。
『oh----- ohohhh~ oh~~~』
她在陽光下幽幽的哼起曲調,沉穩的琴聲也跟著染上天然藍的金色音符響起,Lily坐在吧台旁,骨節分明的手指按壓著琴弦,琴弓和著歌聲在弦上翩然起舞。
『She works the nights...by the water...』
溫潤的女聲沉著音唱出第一句的同時,薩克斯獨有的輕快節奏突然加入,配合著提琴低穩的樂聲,讓陰鬱的曲調染上明亮的色彩
『She's gone astray, so far away』
『From her father's daughter』
褐膚的男子吹奏著薩克斯,慢條斯理地走到Iris身旁,兩雙不同色調的綠眸在兩人視線平行的那瞬間相視著,反射著陽光的銀色音符與金色音符互相交織,吸引了不少遊客的注意。
『She just wants a life...... for her baby~~』
『All on her own, no one will come』
『She's got to save them...』
羽翼般的提琴聲輕柔的包裹住流淌的金銀音符,如同哄孩子入眠的母親,將被稱之為輕聲哼唱的搖籃曲化為懷中孩子的美夢,薩克斯隨之加速的節拍,拉高了整個曲調的間奏,堅定的向眾人宣揚母愛的偉大,。
圍觀人群的情緒跟著被渲染,有小女孩小聲的跟著 Iris 唱起歌詞,小小的金色音符跟著音樂起舞著。有老人舉起佈滿皺紋的老手拍打著節奏,更有些客人選擇坐在露天的座位區上,觀賞這不在水池 5 公尺範圍的表演。
『Oh, So, rockabye baby, rockabye』
『I'm gonna rock you~~』
尾音氳開痛苦暗啞的情緒,一滴淚珠自眼尾落下,透露出女性不為人知的悲傷,Iris絲毫沒察覺到淚水的反應,讓一些觀眾為之驚訝,驚嘆這名歌手的情感如此深邃,像是在感謝以及悼念母親為了自己而逝去的青春年華。
『Rockabye baby, rockabye......』
最後一句歌詞落下的那刻,立刻被拉長的琴音及轉換節奏的Jazz曲調掩蓋,把這美夢納入進每個流淌而出的音符中。
直到最後一個銀色音符淡化於天空,掌聲才依序地響起,不響亮、卻絕對熱烈。
不留痕跡擦拭掉臉頰的淚痕,Iris朝眾人深深鞠躬,接著往那個跟著自己唱個的小女孩走去,她蹲下來看著女孩。
「妳可以唱更大聲點,」Iris露出溫柔的笑容,「妳的聲音肯定很可愛。」毫不避諱地讚美,讓女孩卻怯生生地看著眼前的異國女子,褐色的大眼眨壓眨的露出害羞的神色。
Iris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隻小熊形狀的棒棒糖,「這個給妳,下次可以唱給我聽嗎?」小孩接過棒棒糖,踟躕了幾秒後,微微的點頭,小小聲地道謝後,紅著小臉跑去找不遠處的家人。
「Iris。」搔了搔深褐色的短髮,男子叫了聲正專注看著隨著人群散去的孩子背影的維修師。
「嗯?有什麼事情啊?辛…….嗚哇!!!你很無聊——!」脖子被冷不防地涼了一把,Iris略為憤怒的轉過頭,一個斗大的啤酒LOGO出現在眼前。
「Lily說這是妳今天的獎賞,辛苦了。」名為辛的褐膚男子淡笑的把冰鎮過的啤酒塞進 Iris懷裡。
「嗯?才一瓶?好歹也要三瓶!三瓶!!!」愣地看著手中的啤酒,Iris抗議道。
「哈哈哈,沒可能,妳還有工作耶。」提起樂器盒,辛拒絕了Iris的要求。
「回去再一起喝,讓妳喝到爽~我有帶好酒回來喔。」男子痞痞的笑著提出不會讓遠處的咖啡師過於憤怒的提議。
「哼~我可是很挑的,不好喝你就要賠償雙倍。」打開了易開罐,Iris灌下一大口啤酒「啊!舒暢!!!!」冰涼的液體沖刷著感官的刺激感永遠不嫌膩啊!!
無奈地看著無時無刻都像小孩的「前任」,辛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傢伙的搭檔會很累啊……面對這個藏很深的女人。
♪
今日的音咲市特別熱鬧。
儘管是在時鐘塔下的噴水池舉辦活動,歡騰的氣氛卻像是以那裡為中心點擴散開來。
而礼場音樂大學當然也不例外。
下課鐘聲一響,學生們開始談論著接下來的行程。其中也有不少人正準備要去參加活動。
一邊收拾著自己的東西,葉琉耳邊充斥著各種關於時鐘塔紀念日的討論。
中央時鐘塔是音咲市裡最具代表性的建築物,據說是為了紀念當時的市長及市長夫人其深厚的感情而建立的。聽說因為當時施工有誤,導致鐘塔有部分應該是無法響起鐘聲的,但逢整點時卻一定有清晰的鐘聲出現。因此,在音咲市裡也流傳著「是音樂精靈在鐘塔裡敲鐘」的浪漫說法。
而今天,正好是時鐘塔建成五十周年的紀念日。
雖然是難得一次的活動,但葉琉並不是很喜歡太過於熱鬧的地方,可能去市集看看一下就會回家了吧。
將為了音咲季所準備、已經寫了幾段旋律的筆記本收進背包裡,餘光瞥見身旁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神奈,要一起去市集那裡看看嗎?」光希微彎著身子詢問著,如瀑的長髮垂落至肩,「想說趁著這次幫姐姐買一條手鍊。」深邃雙眼中儘是溫柔的神情。
那眼神跟在二逢神社初遇時——雖然光希到現在還是不知道當時葉琉在場——的表情一模一樣。
「之前姐姐一直跟我說在音咲市看到了很適合的對鍊,只是當時並沒有立刻買下。」一講到這光希忍不住笑了出來:「姐姐總是這樣,總是猶豫了很久,結果最後才在懊悔。」
光希的姐姐嗎……葉琉回想起今年七月與對方的姐姐初次見面時的情形。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個畫面。
背起了背包,他不發一語地從座位上起身。
「……神奈?」
側過頭,他向女孩露出了淺淺的微笑:「走吧,我想今天市集的攤位應該不少吧。」
♪
人群的歡笑聲合著悠揚的樂聲、細碎的彩帶在膨脹的空氣裡飛舞、以及從市集裡傳來的陣陣食物香,都在訴說著今天的特別。這裡充滿著各式各樣的人群,從小朋友到老年人,各個年齡層的市民都在此地感受著紀念日的氛圍。
儘管是有目標的,兩人也因為氛圍使然而在市集裡走馬看花。
無論是吃的、喝的、甚至是書店,各式各樣的小攤位都有。兩人在一家名叫「Orion」的攤位上流連了一陣子後,葉琉手上就多了瓶用精美造型玻璃瓶裝著的綠色花卉調酒。
「『Orion』嗎……」光希看著自己手上的菱形玻璃瓶因為陽光而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儘管當初會想來看這家店是因為瓶子造型及調酒美麗的顏色,但因為差一年就成年了所以沒辦法購買,但店員還是很好心地給了她一個空的瓶子當紀念。
「光希知道嗎?」本來正在思考著要現在喝掉還是回去再喝掉的葉琉一聞女孩的聲音後,微側著頭看了過去。
光希用著纖細的手指敲了敲手機螢幕後說道:「嗯……之前有聽加奈子提過……啊!找到了!看來是一家花店的樣子。」
「……花、花店?」是為了配合市集所以才推出花卉調酒嗎?葉琉暗忖。
但兩人的話題很快就被不遠處小孩的聲音給吸引走了。

「媽咪——我想要夾那個娃娃——」稚嫩的手指指著幾台裡面裝著銀色十六分音符以及金色八分音符、有著手腳的娃娃。
在遠處的兩人也被那幾台大型的夾娃娃機吸引了目光而望了過去。
「哇啊!——神奈你看!那些娃娃好可愛——」
葉琉望了過去,正好與臉貼在娃娃機玻璃面上的娃娃四目相接——小小的眼睛及小小的嘴巴集中在臉部的正中心,長得確實是挺討喜。
「……嗯、確實是滿可愛的。」
如果沒記錯的話,娃娃的名字好像是——
「我去夾一下!」
「呃、等等、手鍊——」還來不及說完,在葉琉身旁的人瞬間被一團空氣所取代。
而他也只是露出了無奈的笑容,「……真是拿她沒辦法呢。」他一邊自言自語道,接著也尾隨了上去。
於是,他的手上就多了一金一銀兩隻娃娃。
「…‥星野,妳也太厲害了。」手上抓著星野夾的娃娃葉琉說道。
他絕對不會說他花了一千元的日幣結果什麼東西都沒夾到。
「哼哼——別看我這樣,我可是有練過的唷。」手上抱了四隻娃娃不講,光希同時還幫了本來想要娃娃的那小孩子也夾了一隻回去。
明明兩個人花的錢是一樣的啊。葉琉忍不住在心裡感慨。
順著市集規劃的道路行走,從歡鬧的空氣中傳來陣陣咖啡香——是很熟悉的味道,讓葉琉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腦海浮現了那個男人的臉龐。
順著香味的來源望了過去,浮現的畫面果不其然地顯現在眼前。
面無表情地將客人的咖啡打包好,「請小心燙。」柔聲的提醒客人,Lily把咖啡遞給對方,微微抬頭,便注意到斜前方正在望著自己的男孩,原本漠然的臉龐露出一抹溫和的上弧。
「小莉莉,三桌的客人對你的咖啡很滿意想向你致謝,你過去一下吧」
辛端著各種摔不起的磁盤走進吧檯,但友人並沒有應答他。
把盤子放進簡易的洗手槽,辛上前湊去,一手搭載Lily的肩膀上,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葉琉與光希。
「嗯?你的新朋友嗎?」翠綠的眼眸充滿好奇的猛盯著葉琉看。
看見另名自己不認識的男子搭上了Lily的肩膀讓葉琉愣了一下。
能夠這樣搭Lily的肩膀,對方一定是他很熟識的人吧。他暗忖。被盯得有些不太習慣,葉琉下意識地逃避了辛的視線。
「……啊!Lily先生!」順著方才葉琉的視線望過去,光希也朝著Lily揮了揮手,同時向著在一旁的辛微微點頭示好。
「哎,好害羞喔。」辛調笑的輕聲在Lily耳邊說道,向對自己點頭的光希揮了揮手,隨即鬆開搭著Lily的右手。
「我去跟三桌的客人說你在忙,你去好好的招待你兩個朋友~」說完就往露天座位區走去。
「……」
Lily緩緩地將手工餅乾分裝到兩個袋子中,用粉嫩的蝴蝶結繫好,拿著餅乾走出吧檯,把餅乾放到兩個學生手裡。

「昨天做好的,兩位帶回去嚐嚐。」
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餅乾,葉流向Lily露出淺淺的微笑:「謝謝。」
「謝謝Lily先生!」光希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接著葉琉把手上的金色娃娃給了Lily,「這個是星野剛才夾的。」娃娃上微笑的小臉直望著Lily。
「因為覺得很適合你們兩個,所以剛才就一起夾了。」光希解釋道。
雖然一旁葉琉的表情很明顯是寫著「不懂所謂的適合到底是指什麼啊」。
「星野小姐,謝謝妳,我會好好收著的。」沒想去刻意理解「適合」二字,Lily純粹為對方的好意而道謝。
緊接著葉琉才開口問道:「嗯……剛才那位先生是Lily的朋友嗎?」
面對葉琉的疑問,Lily輕點點頭,「許久未見的好友。」
果然跟自己所想的一樣,葉琉暗忖到。
「……今天還要這樣出來擺攤,辛苦你了。」他看了看光希像是示意著什麼。
而光希用著理解的眼神看了看葉琉,並輕輕頷首。
他的表情放緩,接著對著Lily說到:「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的話我可以幫忙的。」
咖啡師輕輕地搖頭,「不會,難得的紀念日,我們都想參與,忙也是應該的。」
伸出大掌,拍了拍葉琉的肩膀,「這樣的節日,就該好好玩。」淡然的面孔泛著溫柔,Lily婉拒了葉琉的好意。
正當葉琉正想開口時,從噴水池那傳來了歡呼聲以及掌聲,聲音之大,惹得不少人都往那方向看去。
「今天似乎有舉辦表演活動的樣子。」光希輕聲說道:「好像是只要在噴水池那邊演奏一首跟『愛』有關的曲子的話就能抽獎小禮物。」雙手抱著那兩隻娃娃,光希用著閃亮亮眼神看向了葉琉。
跟光希相處了一年,他很明白那眼神的意思是什麼。
「……但是,星野妳今天沒帶樂器出來吧。」葉琉忍不住說道。畢竟豎琴跟鋼琴可不是說帶就能帶的東西呢,再加上光希與自己同科,因此也不太會隨身攜帶長笛。而葉琉也因為今天並沒有主修課程,所以並沒有帶著小提琴出門。
光希聞言後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開來:「不是、不是,我是想看神奈跟Lily先生的演奏!」大眼睛也看向了一旁的Lily。
「而且樂器的話活動方也有提供的樣子,所以不用擔心沒有樂器可以演奏唷。」
Lily看著光希的雙眼,默了幾秒。
轉頭望向葉琉。
「神奈願意嗎?」他低聲地詢問。
有些意外Lily的詢問,儘管面對這種人多的場合是會讓自己退卻的,但對方的詢問卻在自己心裡泛起了漣漪,那感覺瞬間壓過了對於人群的恐懼——就像是吃下金平糖時、甜味在舌上逐漸擴散開來一樣。
「……當然願意。」他向著男人答道,臉上的笑容在氣氛使然下似乎比平常更加溫煦。
「那麼兩位先坐一下稍後,我請Iris借樂器過來。」
帶領兩個小年輕就座後,Lily拿出口袋裡的手機,撥號給不知道浪到哪去的Iris,慶幸現在客人的餐點已經上完,Lily跟辛打了聲招呼。
辛心神領會,拿著兩杯香草水,放到葉琉跟光希面前。
「午安啊,我的名字是辛,你們是礼場的大學生嗎?」小麥色的肌膚在陽光的反射下顯得亮眼,他露出和善的微笑。
「謝謝!您好,」光希向著對方點了點頭,「我們是礼場大學的學生沒錯。」
「啊、謝謝。」葉琉連忙的向對方點了點頭,但只敢偷偷地盯著辛看。
「果然是學妹、學弟啊!」
葉琉那小動物的視線倒是引起辛十足的好奇。
「來參加這邊的表演嗎?」自動帶入兩人是演奏課的學生,辛瞥了眼水池廣場上正在演奏的人們,金銀色的音符圍繞在周遭。
光希露出了有些驚喜表情,「哇!原來是學長!想說來這四處看看,畢竟是難得的紀念日。」
而葉琉也只是默默的在一旁兀自啜著香草水聽著兩人的對話。
看了眼葉琉後,光希接著說道:「不過等等神奈同學跟Lily先生會去參加活動唷!」
「噗——」星野妳不要老是賣我啊!!
「嗯!?真的嘛!?」一聽到Lily要跟眼前這位大學生共同演奏,辛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直勾勾的眼神看著葉琉。
「真稀奇!!小莉莉以前可不習慣在這樣的場合演奏。」
雖然在通訊軟體上跟Lily聊天時,多多少少就知道這位新朋友的事情,但沒想到Lily會一口答應跟這男孩合奏,稍早之前的演奏更是Iris跟他軟磨硬泡來的呢。
「看來你們改變小莉莉很多。」
這句話讓正在用衛生紙擦嘴的葉琉愣住了。
雖然知道從一開始認識Lily到現在感覺得出來對方態度是有在轉變的,但葉琉一直以為Lily只是比較慢熟的人而已。
「……呃、不,沒有的事……」葉琉回應道,直盯著香草水看。
葉琉那副緊張的模樣,辛露出了然的笑容,撇眼望見Lily提著他的大提琴盒,以及一個小提琴盒走來。
「嗯~我也該去工作了,期待你們的表演喔!」
說完跟Lily點點頭後,辛就往帳篷裡走了。
看友人往吧檯就定位後,Lily才把視線放回葉琉身上。
「借到了。」冷面的把小提琴和遞給葉琉。
「啊!謝謝你,Lily。」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那琴盒。
發覺對方的表情後忍不住詢問道:「……Lily怎麼了嗎?」
聽到葉琉的詢問,Lily的面容立刻緩和下來
「不是什麼大事。」只是Iris亂跑去喝酒而已。「曲子,你想演奏什麼?」柔柔的目光落在葉琉身上。
葉琉低頭沉思了一陣。
有關「愛」的曲子嗎……
忽地,一陣陣海浪拍打的聲音闖進了他的腦海裡。
「啊!」他抬起了頭:「想到法國歌手諾溫.勒華小姐 (Nolwenn Leroy) 所唱的《搖籃曲》(Lullaby)……只是不知道Lily有沒有聽過 ?」
葉琉並不是個很常去看電影的人,只是有次在Sparkle上無意間聽到有人翻唱的歌曲後,被那旋律深深吸引而去找了原曲,才發現原來這曲子是動畫電影《海洋幻想曲》 (Song of the Sea) 的其中一首曲子。
Lily稍微低頭思考一會後,便肯定地點了下腦袋,「之前也跟,Iris合奏過這首。」
那陣子Iris都瘋狂的重複那首曲子,撇除姊姊那狂野的吼唱,那首歌的原唱的確很美。
「原來Iris小姐、呃、『Iris』也聽過那首歌嗎?」葉琉到現在還是不太習慣不加敬稱。
「走吧!」一旁的……「銀色十六分音符娃娃」出現在葉琉眼前,用著低沈的嗓音說到:「再不快一點的話,獎品就要被抽光了喔!」銀色娃娃揮了揮雙臂。
與娃娃那集中在臉部中心的眼睛對視了幾秒,葉琉只是愣了一下,隨後很配合光希的說到:「好、好,那我們就聽音樂小精靈的話──」
想到了什麼,葉琉愣了一下。
而光希的小臉從娃娃的背後稍稍地探了出來,對著葉琉一個微笑。
就那麼一瞬間,他似乎理解了光希所說的「適合」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他猶豫了一陣,最後也拿起了自己的那隻銀色娃娃,輕抓著娃娃的一隻手,然後用著自己正常的聲音、娃娃的圓手向著男人揮了揮後說到:「走嗎?『搭檔』?」他凝視著Lily的雙眼,臉上因為感到害羞而泛了點紅。

「呵……」
Lily被眼前這可愛的舉動逗笑了,那是葉琉與光希從未見過的笑容,如此晴朗。
摸上娃娃渾圓的臉頰,舉止透出憐愛,Lily望向搭檔
「走吧。」琥珀的雙目倒映的,全是男孩。
♪
還不用走到噴水池邊就已經能聽見悠揚的樂聲以及歌聲,金色及銀色的挪塔在圍觀的人群頭上飛舞著,就像是翩翩蝴蝶一般。
經過了歡騰的人們,兩人向工作人員簡單地詢問了一下流程後,下一組就是換自己了。
儘管在椿姬已經有不少次與對方合奏的經驗,但這次面對的是各個年齡層都有的人們,數量也比在椿姬來的要多很多,再加上這次手上拿的小提琴不是斐里——種種因素不免讓葉琉緊張了起來。
「神奈。」Lily輕聲喚道搭檔的名字。
葉琉的緊張神態早已落入眼中,他遞上一顆用透明包裝紙包裹的軟糖。
「醒神。」將糖果交給對方之後,從口袋摸出另一顆,拆開後一口把色澤溫潤的糖果吞下,望了眼身旁的男孩,眼底流露出淺淺的溫柔。
葉琉接過了那顆糖果,光是看見對方的表情後心情就安定許多了。他照著Lily說的話將那顆糖果放入口中。
一股甜味在口中擴散開來,清甜且不死膩。含了一陣後糖分讓自己的情緒安撫了下來。
Lily彎下腰打開琴盒,紮出樂器開始簡單的試音。而葉琉看對方開始準備了,自己也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琴盒,一把顏色溫潤的小提琴印入眼簾。他輕手拿起了那把琴,看的出來被人照料的非常好。而在Lily試音的同時葉琉也拿起了弓以及琴盒裡的松香開始前頭的作業。
很快的,工作人員便指示著他們這對搭檔,來到了水池前方中央,那兒早已擺放著二張椅子以及相同數量的譜架。
「加油。」
Lily彎下腰輕輕的在葉琉的耳邊說了一句後,便坐定了位置,等待著葉琉準備好。
眼前聚集的人潮不算什麼,他比較擔心的,是身邊的搭檔。
葉琉站到了Lily一旁,將小提琴夾在自己頸間。
他微抬起頭。
……好多人。那無數雙的眼睛看著自己,讓葉琉瞬間刷上一層冷汗,像是與梅杜莎對視,全身僵硬了起來。
不知道該把視線放哪的葉琉在人群中看見了那熟悉的身影——是光希。
他看見她似乎對著自己講些什麼——
——聽Lily先生的聲音。
你不是一個人在演奏的。
他想起了去年同樣的時間點光希跟他說的這句話—–那是他在椿姬的第一次表演。
也是跟Lily的第一次合奏。
他下意識地抿了抿唇,嘗到的是方才糖果殘存著的甜味。
深呼吸了一口氣,葉琉在給Lily一個眼神後,他閉起了眼睛。
腦中浮現的,是自己站在椿姬、那充滿著咖啡香味的咖啡館。
儘管手上拿著弓,但葉琉做的僅僅是用著拇指輕撥著弦,輕巧的銀色挪塔隨著弦的震動飄逸在空中。
清脆的音符宛如浪潮的碎花拍打在耳際,咖啡師輕輕地唱起來──
『Hush now, mo stóirín...』
『Close your eyes and sleep』
『Waltzing the waves』
『Diving in the deep』
沉穩而安定的大海,隨著淡金色的歌聲飄散開來,他隨之彈起琴弦,一波、又一波,深藍的柔情,在小提琴暈染下,像是母親的低語細喃,告訴著聽眾們──噓……愛像是大海,永遠地擁抱著你,別忘記了擁有的溫柔。
『Don't cry, I'll see you by and by...』
大提琴如同調皮的浪波在尾音落下的那刻,將金色音符刻劃下的沙灘痕跡打散,捲入海中。
在Lily開口唱出下一句時,小提琴的琴弦鳴唱一同唱起──
『Oh won't you come with me』
『Where the moon is made of gold』
『And in the morning sun』
『We'll be sailing』
銀色與金色的挪塔相互交織著,在空氣中飄揚著、發著穩定的光芒,最後與那深沉的夜裡、天上的星星以及月光所照耀的海面合而為一。海浪的聲音隨著海風飄送過來,撲鼻而來的海水味以及輕拂過臉龐的海風,白天滾燙的沙灘在此刻得到舒緩及釋放,任著海水拍打在身上。
小提琴及大提琴的歌聲是美麗弧度的波浪,在海面上劃出一道又一道溫柔的白色碎花──那是天上的流星不小心跌落海時的漣漪。
啪沙──銀色的挪塔化為岸上的浪花,拍打在觀眾們的腳邊,一浪一浪緩緩而上,腳下踩的再也不是石磚地,是能踩進其中的軟沙。浪花拍打在赤腳上,讓焦躁的情緒連同海水一起被帶走。
『Oh won't you come with me』
『Where the ocean meets the sky』
『And as the clouds roll by』
『We'll sing the song of the sea』
那溫柔的歌聲輕吟著著歌詞,輕柔的像是被海水包覆,沈入那深深的海裡,暖流是母親的雙手,擁抱著、親吻著海裡的孩子們。
本來現場雜鬧的氛圍瞬間變得柔和。海水包容了所有的吵雜、所有的躁動,將喧鬧一同沈入了海底,也帶來了如深海一般的寧靜安穩。
海中的海天使緩慢且優游的游進了觀眾群裡,在人群的縫隙中穿梭著。在碰觸到的瞬間,海天使變回了那金色及銀色的挪塔穿過了手心。
挪塔的光芒漸亮,拍上灘上的浪花發出點點螢光,那是大海的藍色眼淚。
葉琉忍不住跟著旋律擺動身子,Lily輕聲低吟的歌聲像是在耳邊柔聲的唱著,宛如被人輕手摟住。
他想起了Lily方才的微笑。
小提琴的弓一個輕拉──化為輕搖著小木筏船槳的手,在夜晚的海面上輕盈地漂浮著。海浪的起伏宛若搖籃,穩定、輕柔地來回擺盪。
隨著提琴的合唱,海風輕撩起了人們的髮絲,輕吻每個人的額頭──是個晚安吻。已經不知道空中所飄逸的究竟是彩帶、挪塔、還是躺在竹筏上時所看見的閃耀星空。

『Grá go deo』
葉琉不知道是因為挪塔的關係還是氣氛使然,在Lily輕聲唱出這最後一句話時,他感覺胸口熱了起來,心臟猛地跳動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張開了眼睛。
知道歌詞的他當然知道這愛爾蘭語是什麼意思。
──我永遠愛你。
尾聲的流星在最後的長音下墜入平靜的海面,墨藍的漾起一陣輕波,當一切歸於寂靜之時,如雷的拍掌聲破開了這份安詳,群眾們的面容充滿著喜悅,用掌聲表達著說不盡的滿足。
面對如此熱烈的場面,Lily的表情不再像演奏時的那般,將無名狀的情緒斂去,他緩緩起身恭敬地向聽者們行禮。
掌聲將葉琉從那寧靜的海邊拉回了音咲市的時鐘塔下,胸口的悸動卻還未消散。他同著Lily一起向這熱烈的掌聲鞠躬。起身時他也正好看見了還拿著手機在錄影的光希在人群之中,而光希幾予他的是燦爛如陽的笑容。
胸口激烈跳動的感覺依舊持續,這讓他止不住的微笑。每次跟Lily合奏完時都會有這種感覺,但跟家人、英治、甚至是光希相處時也會有的感覺。
只是這一次,好像有點別的什麼在裡頭。
喀啦喀啦的轉輪聲,從抽獎箱裡掉出了紅色的珠子——代表兩張聖代的優惠券顏色。
接過工作人員遞上的兌換券,Lily把抽獎抽到的兩張紙放到了葉琉手中,「另一張給星野小姐,非常感謝她。」
那善解人意的女孩所做的提議,讓Lily十分的感激,畢竟是光希主動開口說想看葉琉跟自己合奏,才促成了這場表演。
葉琉接過了優惠券,並向Lily點了點頭。
然後就是女孩的詫異聲。
「欸——神奈,你還真的就這樣把優惠券給我了?」光希一邊接過了那張葉琉遞來了優惠券後她對著他悄悄地說道。
而對於光希的說法反而是讓葉琉愣住了,「呃、因為Lily覺得多虧星野提了才能一起合奏,而且我也覺得Lily說的沒錯所以……」
而聞言的光希聽完原由後也只是笑了笑,「嗯……好吧!那我就收下了!」然後連同葉琉手上的那張也一起抽走,「交給我去換吧!」
還來不及回應光希,人又噠噠地去聖代攤位換券了。不用幾分鐘的時間對方手上就拿著兩杯聖代回來了,繽紛的顏色上還插著幾片水果,看起來甚是豪華。
「來——」她將其中一杯聖代給了葉琉。
「啊、謝謝……?」葉琉發現上面插了兩支小湯匙。
葉琉有些疑惑地看著光希,而光希只是挖起了自己手上的聖代,將湯匙送進了嘴裡。
「哇啊——超好吃!」她捧了自己的臉頰,「嗯——如果Lily先生也能吃到的話就太好了?」光希「隨口地」說道,不忘向葉琉眨了一下眼。
而葉琉當場被點醒了一下,匆匆地拿著手上的聖代回去找Lily。
看著葉琉的背影回去找了剛提著大提琴盒走過來的Lily,光希也只是淺淺笑了下,「這兩人真是的……」
搭檔踩著匆忙的步伐,朝自己走來,Lily停下腳步,看葉琉手上堪稱豪華的聖代,Lily有些困惑。
……沒想到這麼大。
從聖代後探出張小臉,葉琉開口說道:「……呃、Lily,我們、一起吃吧?」他想一想後說道:「畢竟、是一起合奏後抽到的兌獎券……而且……」他頓了一下後說道:「想要讓Lily也一起吃到所以……」
先是一愣,Lily頓點半刻才開口道「……謝謝。」咖啡師低聲道了謝,從演奏結束後就一直板著的臉緩和下來,「先去那邊,」輕輕指向不遠處的公共桌椅「站著不方便,」接著看向光希,「也請星野同學過來休息吧,辛苦她了。」
「啊、好的!」葉琉趕緊回應。
看著Lily的表情趨緩下來後自己也安心些了。
儘管秋風吹拂,這天氣吃冰也還不打緊。從噴水池那又傳來陣陣樂聲以及觀眾歡騰的聲音,彷彿慶典才剛開始一樣。
在請光希一起坐下來休息後,Lily主動幫葉琉拿著聖代。
「啊、謝謝……」葉琉說到,並挖了一小口冰放進嘴裡,草莓冰的味道混合著水果味,甜但不至於膩。與此同時葉琉也偷偷瞄了在旁的Lily一眼。
不經意的捕捉到了搭檔看過來的視線,Lily溫和的勾起嘴角,也用小湯匙鏟起一匙冰含進口中,細細品嘗後,「味道不錯。」他輕聲地下了評語。
儘管這杯聖代也不是自己做的,但聞Lily這樣一說讓葉琉的心情雀躍了起來。
「……Lily的歌聲很好聽,」葉琉忍不住說到,畢竟在這之前他也都只有聽過Lily哼過歌,真正開口的話這倒還是第一次,「像是大海一樣。」
「……很久沒唱了」Lily微低下頭,「你覺得好聽,是我的榮幸。」接著,咖啡師微微的笑了,笑容比方才的更加放鬆。
「你的琴聲才是,沒有你,我唱不出來的。」
被Lily講的臉又紅了,葉琉覺得剛才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謝謝你,Lily。」害羞的只敢盯著眼前的聖代,「但是、如果不是Lily的話……我想、我大概也不會有那樣的演奏吧。」他又舀起了一口冰,「我一直覺得、跟Lily一起合奏的時候很讓人安心……」
像是只有兩人在的世界。
他將那口聖代含進嘴裡,默默地把這句話藏在心底。
「……」心中的一股暖流,在看見搭檔羞澀的神情及讚美時,暈染開來,讓咖啡師忍不住伸手,想摸摸那看上去十分細軟的頭髮,然後輕聲的道謝。
……然而他止住了自己的動作。
「能聽到神奈的讚美,我很高興。」雙眸柔柔的望著葉琉,接著挖了一匙冰,將不應該有的衝動一同嚥下。

而坐在兩人對面不到五十公分遠的光希把這些話一句也沒漏聽的也全聽了進去。
這兩個人……也太快就進入兩人世界了吧……光希一邊想著,默默戳起一口只有她自己一人在吃的聖代。
嘛,這樣也好。看著那兩人臉上的表情後她淺淺地笑道。
歡騰的空氣持續膨脹著,在這彩帶連同挪塔紛飛的日子下讓秋意難得的活潑起來。不遠處的時鐘塔再次敲響了那古老的鐘聲,白鴿在湛藍的蒼穹下飛舞,讓塔下的人們不禁抬頭望著今日的大壽星。鐘聲像是宣告著今後音咲市仍會持續著這美好的樂章一般,響徹了整個市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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