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靴踩在穀倉的稻屑上，戴著純白手套的手持著未抽開劍鞘的杖劍，湛藍的眸子在心底默念幾拍後眨了下眼。

　　秋水倒映著的是一頭頭從漆黑裡竄出的狼。

　　在持著草叉，身著漆黑並戴著狼人面具的邪教徒衝來時，烏黑的劍身精準地劈在頸子上，啪地一聲，惹得來人身子一軟便立刻昏厥在稻草桿裡。

　　蹲下的同時另把草叉與淡茶色的髮絲擦過。伸腿一掃，身後那人在雙腳離地後以頭部落地，臉上的狼面具裂了一角。起身時他彎起肘後擊來人的腹部，並立刻用手臂擊中頸部。靴子往旁一踏，劍端點落草桿堆，從中咬出的是已些微生鏽的捕獸夾。

　　金屬碰撞的清脆聲伴著不斷逼近的腳步聲──

　　亞斯洛其實不太清楚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前刻的他才因結束今日的行程而準備返家，正思考著明天該不該去買些乳酪片來試試新料理，下一刻就經過散發著腥味，並透著光線的廢棄穀倉。

　　儘管是吸血鬼，但這般混雜著家畜及人血腥味的空氣從廢棄穀倉飄出絕對不是什麼正常現象。

　　軍刀的反光刺地螫人，在利刃刺來後他往旁閃過，豪不遲疑地跩住那人的手臂並往不自然的角度扭下，教徒吃疼地發出悲鳴便立刻鬆開手，軍刀框噹墜地。

　　「道森公爵，我很意外──也很遺憾居然是在此地與您相見。」亞斯洛開口，但並沒有將手鬆開的意思。

　　戴著狼形面具的男人不知道是因疼痛還是話語而咬緊牙，「你們這些愚昧之人……你不知道你幹了什麼好事！」儘管隔著面具，但這聲音也足夠讓亞斯洛認清是誰了。

　　在黑色袍子下閃著微光的銀製家徽更是驗證了他的推測。

　　蹙起眉，軍帽的陰影遮住了那對藍眼，「很抱歉讓您失望了，但恕我失禮，公爵大人，您該休息一會了。」手刀劈落，公爵連吭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倒下的同時臉上的面具因撞擊而掉落，像逃逸搬彈落的面具立刻就被一旁的捕獸夾咬的破碎，周遭染著逐漸乾涸血液的稻草飛揚而起。

　　對於公爵，比起震怒更多的是失望。

　　原本在外頭隱身觀察的他，透過熠熠火光發現教徒的黑袍裡那一個個代表英國名門貴族的家徽後確實是有些驚訝。

　　但在儀式的最後，他多少能猜測些原因。

　　亞斯洛一怔。

　　察覺身後有人的他立刻側身轉過，雖即時閃過小刀的刺殺，但仍在稍嫌慘白的臉上劃下一道紅痕。順著轉身的弧度，他抬腳往教徒的側腹踢下，而被踢遠的教徒可沒那麼好運，背部落地的瞬間手也不偏不倚地壓下了捕獸夾的機關──咯嘰一聲，血花綻放，又為了這瘋狂的腥味多添了味道。

　　亞斯洛站穩身子定睛一看，四隻、五隻……不對，還有八隻狼。雖然有穿牆能力的他大可以直接穿出穀倉逃逸後再隱身，但他並不認為這些檯面上位高權重、檯面下從事險惡勾當之人會乖乖地讓人來抓他們回去，就算記住了家徽，以他們的身份要用金錢來掩蓋事實並非困難之事件。

　　最重要的是，這些人隸屬的教派還是一年前鬧得倫敦滿城風雨的邪教徒，扼腕的是當時仍有漏網之魚，而這些殘黨如今不知又重新聚集了多少人。

　　他甩了甩手上的杖劍將黏附在上頭的稻屑晃落，並重新握緊到現在仍在鞘裡的杖劍。

　　除了責任之外，他不想讓任何人有死去的風險。

　　夜巡者往前一踏，狼群決定一擁而上──

 

　　月亮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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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片在月光的沐浴之下閃著光芒，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黑暗中的光所吸引。伴著點點柔光的是飛躍的狼影。影子躍下，軍靴完美地踩中一名教徒的臉部，面具應聲而碎。狼影靠著教徒尚未發出呻吟的臉用力一蹬，旋身，用腳背往下名教徒的頭部踢擊而去，伴隨唾液及血液飛出的似乎還有一顆牙。

　　看見狼影的亞斯洛並沒有愣著，趁著其他教徒被轉移注意時舉起手上的杖劍便是一揮一落。金屬聲響起，捕獸夾緊咬獵物般直接夾住杖劍尾端，而亞斯洛也索性讓捕獸夾拖著劍鞘，他抽手一甩，將補獸夾往另位逼近的教徒臉上砸去。

　　見情勢不對的教徒慌忙地就拿著手上的斧頭往狼影劈下，那匹狼俐落閃身，伸手一揮便將拳頭埋進教徒的臉裡，面具發出哀鳴，而被擊中的教徒直接飛撞後頭的同夥，兩人便被稻草堆裡伺機而動的捕獸夾所分食。

　　見同伴一個個倒下，最後一名教徒看著遠處正望向自己的兩位夜巡者。

　　沒打算逃跑，仍戴著狼形面具的教徒從黑袍裡拿出一把短刀。

　　見狀的亞斯洛立刻就明白那人想做什麼，他幾乎是立即地上前，「等──」

　　手被另人抓住，他旋身一望，正疑惑時從身後傳來教徒的呢喃，在念了些兩人根本來不及聽懂的話語後他舉起利刃，直接劃破喉嚨，鮮血噴湧而出，將地上的稻草染紅。

　　在最後一匹惡狼倒下後，只存靜謐。

　　亞斯洛垂下眼，並發出無聲的嘆息。

　　「你幫不了他的。」一旁的男人開口，並鬆開手。

　　他回望著那在帽影下閃爍著光芒的橄綠色雙眼，「你怎麼來了？」

　　「因為這個。」男人脫下黑皮製的手套，將亞斯洛臉上傷口冒出的點點血珠拭去。

　　……味道？亞斯洛忖著。也許是大地賜予的恩惠，狼人的嗅覺並不輸給吸血鬼之於人血的敏銳，但在連他這吸血鬼都覺得腥味混雜的情形下還能分辨出味道？

　　亞斯洛知道蘭斯並不是油嘴滑舌之人。

　　他露出緩和的微笑，手撫上臉頰上的溫暖像是給予安慰，「只是小傷，等等就好了。」

　　蘭斯點點頭。「除此之外，」輕收回手，他望向穀倉深處，「還有『那個』的關係。」他的眼神落在一具倒在地上的狼人身上。

　　似乎是半獸型狀態的狼人除了手腳被兩三個捕獸夾咬的駭人外，沾著血的狼毛下似乎還用著動物的鮮血畫出繁複的陣符，血液因混合了多種動物血而變得濃腥難聞──其中也不乏人類的血味。

　　十之八九是在執行儀式了。

　　「這些人似乎是去年邪教的餘黨。」亞斯洛回應，並往因疼痛而昏死在地的狼人走過去，「他原本是人類的，但在執行完儀式後就變成狼人了。」

　　「『期望變成狼人』的人們？」蘭斯反問，他逕自走到狼人身旁蹲下來查看，強烈的腥味侵入鼻腔，讓冷峻臉又蹙起了眉。

　　亞斯洛頓時語塞。這句話並沒有什麼問題，但也許是由蘭斯提出的關係，那歉意油然而生，「……也許是，也許不是。」他看著地上已經夾起的捕獸夾，「安置這些不論是怕成員獲得能力後立刻反叛，還是怕儀式成功的活物逃走，理由也只能等偵訊了。」

　　蘭斯起身，轉身便看出亞斯洛眼神裡的閃爍，他走近了亞斯洛並放緩聲音：「亞斯洛，」雙手扶著對方的兩臂，那人抬起頭看向自己，蘭斯凝視著那即使被陰影遮擋仍清澈如冰湖的雙瞳，「沒事了。」

　　明白這句話的含意，聞言的亞斯洛頷首，便放鬆了表情，「……先通知協會吧。」

　　抬腳正要離開時，亞斯洛才發覺腳邊似乎踢到了什麼。他低頭一看，一條掛著粉色心型的寶石項鍊就在自己腳邊，上頭似乎因為方才的混亂而沾了些塵泥及血液。

　　「……項鍊？」他彎腰拾起，端詳了一陣。

　　「也許回去上報後會有什麼發現。」蘭斯說著，並不在意自己靴底沾了些染到狼人血的稻草，兀自走向掛在破舊木板牆上還算堪用的繩子。

　　將心型項鍊收進暗袋後，亞斯洛才前去幫忙蘭斯將昏厥的教徒全綁在柱子上免得人等等消失無蹤。在完成回報、並且確認協會找到廢棄的榖倉後兩人才離開協會。

　　晚風拂來順著兩人的髮絲，將披風撩起。白色的手套按下了販賣機上的按鈕，叩咚一聲，罐裝的龍血滾出，另隻黑色皮手套便立刻將鋁罐拿起。

　　「回家？」蘭斯起身，將手上的罐裝飲料遞給亞斯洛。

　　亞斯洛輕點頭，嘴角彎起一抹微笑並接過微冰的龍血。

　　紫紅色的披風角消失在販賣機前，一隻黑貓從販賣機後悠哉地走出，金色的貓眼睜的圓大，看著兩道人影走進小巷裡。高大的身影伸手將旁人摟近。落葉被冷風撈起玩弄、翻轉，在枯葉落地之後，兩人已消失在暗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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